星期二, 5月 01, 2007

台灣宇宙光雜誌2007年5月精選:媽媽的心──光餅老闆娘

台灣宇宙光雜誌2007年5月精選:媽媽的心──光餅老闆娘

文/盧美玲(寄自馬來西亞)

前言:
  我真喜歡光餅老闆娘。她是那麼自然坦率、直接表達對媽媽的感情,彷彿代表我們說出許多被壓抑的、赤裸裸的心聲,也表達了對我們的感同身受。這讓人間,添上一分原始的溫情與窩心。

內文: (第一段是原文,藍色字是經過雜誌所修改)
  光餅是我們小福州有名的食品之一,直徑大約五公分的一個小圓餅,應該是烘製的,上面撒著芝麻,咬起來很有韌力。
  光餅是我們小福州有名的食品之一,直徑大約五公分,上面撒著芝麻,咬起來很有勁。

  印象中似乎是從小,媽媽就喜歡開車帶著我們去光顧中華路的光餅店家,那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。老闆娘把光餅浸在五香肉湯中一陣子,再挾上肉片,嚼起來軟中帶硬,恰是讓人吃了一次還想再去吃。
  印象中,媽媽總是開車載我們去中華路的光餅店家,那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。老闆娘把光餅浸在五香肉湯中,再夾上肉片,嚼起來軟中帶硬,讓人吃了一次還想再去。

  每次到那兒吃光餅,總會再叫一杯紅酸梅冰,或者是我們地道的JAROK,一種類似紅豆冰的飲品。特別是光餅加上酸梅冰,可説是百吃不厭。
  每次到那兒吃光餅,總會再叫一杯紅酸梅冰,或是馬來西亞道地的JAROK(一種類似紅豆冰的飲品),特別是光餅加上酸梅冰,可說是百吃不厭。

  由於那個店家離開我們家有好一段距離,而且搭公車也是非常不方便,所以每次都是媽媽開車帶我們去。就算後來我也開車了,還是要媽媽帶我們去,因為那個地方停車很不容易,但媽媽無論如何都有辦法把車停好。
  由於店家離我們家有好一段距離,搭公車非常不方便,所以每次都是媽媽開車帶我們去。就算後來我也學會開車了,還是要媽媽載我們去,因為那裡很難停車,但媽媽無論如何都有辦法把車停好。

  那年我從香港畢業回家,一班同學也去我們那兒畢業旅遊。媽媽開了兩趟汽車才把所有的同學送到那個光餅店家。光餅老闆娘與媽媽很熟,看見我們這麼多人來,再聽見大家説著粵語,就很興奮的與我們大夥兒攀談起來,還把好久以前在香港觀光的照片找出來給我們看。自從那次之後,光餅老闆娘每次見到我與媽媽去吃光餅,都會喊我香港小姐。
  那年我從香港畢業,一票同學到我們小福州畢業旅遊,媽媽來回兩趟才把所有同學送到那個光餅店家。光餅老闆娘與媽媽很熟,看見我們這麼多人來,再聽見大家說著粵語,就很興奮的與大夥兒攀談起來,還把好久以前去香港觀光的照片找出來給我們看。自從那次之後,光餅老闆娘每次見到我與媽媽去吃光餅,都會叫我「香港小姐」。

  每一次,如果我有超過一天的假期在家,媽媽都喜歡提議去吃光餅。媽媽喜歡吃,我也喜歡吃。除了喜歡吃,可能更回味那種跟著媽媽,依賴媽媽帶我們上街的感覺。
  每一次,如果我放假返家超過一天以上,媽媽都喜歡提議去吃光餅。除了喜歡吃,我更喜歡回味那種跟著媽媽、依賴媽媽帶我們上街的感覺。

  後來,媽媽開始生病,先是切除了右腳,後來左身中風。我們,沒有再一起出去吃過光餅。再後來,媽媽忽然去世了,那一天,我遠在中國大西北。
  後來媽媽生病,先是切除了右腳,後來左半邊中風,我們就再也沒有一起出去吃過光餅。再後來,媽媽忽然去世,那一天,我遠在中國大西北。

  媽媽去世之後,有一天,我與爸爸再去那店家吃光餅。吃著的時候,我們都不怎麼說話,似乎都刻意不去觸及那個很痛的地方。不久,光餅老闆娘見到我們,問我們媽媽好不好。我們告訴她,媽媽去世了。她聽了感到極其訝異與不可置信,眼睛也馬上紅了。然後,説了一堆可憐啊可惜啊之類的話。臨走前,她抓了一把糖果與陳皮梅塞給我。
  媽媽去世之後,有一天我與爸爸再去那家店吃光餅。吃的時候,我們都不怎麼說話,似乎都刻意不去觸及那個很痛的地方。光餅老闆娘見到我們,問候我們媽媽好不好。我們告訴她,媽媽去世了。她聽了極其訝異,簡直不可置信,眼睛也馬上紅了。然後說了一堆「可憐啊!」「可惜啊!」之類的話,臨走前還抓了一把糖果與陳皮梅給我。

  也是在那一天,我才知道,在媽媽中風期間,最疼愛媽媽的爸爸仍然帶媽媽去到那兒吃光餅;爸爸總是媽媽的開心果,以及愛護的泉源。
  也是在那一天,我才知道媽媽中風期間,最疼愛媽媽的爸爸仍常帶她去那兒吃光餅;爸爸永遠是媽媽的開心果,愛護的泉源。

  不久前放暑假的時候,我再與爸爸去吃光餅。老闆娘見到我們,還是説媽媽很可憐,以及可惜這麼年輕就去世。那一天,我看見一包餅乾,不知道叫甚麼名堂,只知道以前與媽媽去到那兒,很多時候都會買一包回家,那天我也買了一包。臨走前,光餅老闆娘照樣塞了一大把的梅子給我們。我吃下與帶走的,不止是那些食物,還有光餅老闆娘的一份情與一份心。
  不久前放暑假,我再與爸爸去吃光餅。老闆娘見到我們,還是不斷說著媽媽很可憐,以及可惜這麼年輕就去世。那一天,我看見一包餅乾,不知道叫什麼名堂,只知道以前與媽媽去的時候,都會買一包回家,那天我也買了一包。臨走前,光餅老闆娘照樣塞了一大把梅子給我們。我吃下與帶走的,不只是那些食物,還有光餅老闆娘的一分情與一分心。

  光餅老闆娘的情感表達在我心中累積了絲絲驚異,她不像別人在我們面前總是說東言西,卻極力避開談及媽媽,連我那共進退五年的同事,對我們也從來都是「靜默是金」;但光餅老闆娘每一次見到我們的時候總是很自然的、直接的提起媽媽。
  光餅老闆娘的情感表達,在我心中累積了絲絲驚異,她不像別人在我們面前總是說東言西,極力避開談及媽媽,連我那共進退五年的同事,也是「靜默是金」;但光餅老闆娘每次見到我們,總是很自然的、直接提起媽媽。很多人甚至叫我們「忘記過去,努力面前」,不要想太多「過去」的事情;但是光餅老闆娘總是提醒我們有一個媽媽,一個連她都憐惜與不捨的媽媽。

  原來,在我們面前直接談及我們所想念,心中所傷痛的人,是那麼重要與珍貴。這讓我們知道,有人與我們一樣思念媽媽,有人與我們一樣捨不得媽媽,有人與我們一樣那麼愛媽媽。
  原來,在我們面前直接談及我們所想念、心中所傷痛的人,是那麼重要與珍貴,這讓我們知道,有人與我們一樣思念媽媽,有人與我們一樣捨不得媽媽,有人與我們一樣那麼愛媽媽。

  是的,從來沒有人主動對我們提出説,不如談談你媽媽是一個怎樣的女人。如果有,肯定會談到流淚,但也肯定會感動到心窩裡去。
  是的,從來沒有人主動對我們說:「談談妳媽媽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吧!」如果有,肯定會談到流淚,但也肯定會感動到心窩裡去。

  原來,看似簡單的「直接提起媽媽」,也可以難如登天,這是不是因為我們都習慣了對死亡與苦難視若無睹?還是我們對死亡與苦難,這兩個應該是生活中最親密的朋友,卻是感到太陌生,以致我們從來不懂得與它們相處?
  原來,看似簡單的「直接提起媽媽」,也可以難如登天。是不是因為我們都習慣了對「死亡」與「苦難」視若無睹?還是我們對這兩個應該是生活中最親密的朋友,卻感到太陌生,以致我們從來不懂得如何與它們相處?

  說起來,還真喜歡光餅老闆娘。她是那麼自然坦率直接的表達對媽媽的感情,彷佛代表我們說出了許多被壓抑的、赤裸裸的心聲,也表達了對我們的感同身受。這讓人間,添上一份原始的溫情與窩心。
  我真喜歡光餅老闆娘。她是那麼自然坦率、直接表達對媽媽的感情,彷彿代表我們說出許多被壓抑的、赤裸裸的心聲,也表達了對我們的感同身受。這讓人間,添上一分原始的溫情與窩心。

  以前是媽媽帶著我們去找光餅老闆娘;現在我們去,可能是想尋找那份──媽媽的感覺,因為在那兒,媽媽是活的,是不需要避忌與隱藏的。
  以前是媽媽帶著我們去找光餅老闆娘;現在我們去,卻是想去尋找那分媽媽的感覺──因為在那兒,媽媽是活的,是不需要避諱與隱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