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是福州人。但自從她嫁給爸爸,大約一兩年就學好興化話,並在日常生活完全都是說興化話。
我們三姐弟從小就說一流的興化話。同時不知怎的,可能是常去外婆家,我們也說得一流的福州話;雖然媽媽在家從來沒有與我們說福州話。
我們家去的是興化人的教會,媽媽也都是與人說興化話。偶而與人說起我媽媽是福州人,竟沒有人相信;大家都驚訝於媽媽的興化話完全沒有福州腔。順帶一題,爸爸的福州話也是一流,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福州人。
有趣的是,有時爸爸會對著媽媽說福州話,或者媽媽對著爸爸說興化話,很是可愛。我們三姐弟則是福州興化都行,完全沒有問題。
從語言的融合,可以看見爸媽感情的融洽。媽媽去世後的這幾天,爸爸告訴我們很多往事。媽媽十五歲就與爸爸訂婚。當年女方要求三千元聘金,爸爸一口答應;當時祖母在他大腿上捏了一把。
婚後,他們甘苦與共,共創未來。數十年來,爸爸的薪水都是全數寄回家,媽媽則負起家裏大小事。爸媽裏應外合,為我們築起安樂窩。他們互信互重互愛,給我們供應安全感,也立下了好榜樣。這一年多以來,爸爸照顧媽媽相當辛苦, 但他說,幾十年都沒有在家照顧過媽媽,這次一定要好好照顧她。
出殯那天,媽媽的一位朋友,平安,哭成淚人。她一見我就緊緊攬住我,一直說她是多麼不捨得媽媽,吃不下、睡不好、想不通,還一直捶胸口哀痛。
瞻仰遺容的時候,我已經哭得不成人,紙巾都快用完了。哪知,平安瞻仰遺容經過的時候,竟遞給我一包紙巾,讓我驚訝又窩心。平安是一個奇人,很多人都未必理睬她;但她與媽媽是好好的朋友,現在她也好愛我們。媽媽,妳有如此朋友,真是幸福啊!
媽媽切腳兼中風的這一年多以來,民都魯的教會,香港的教會同學師友, 詩巫的盧牧師夫婦與教會,以及妹妹工作的教會,都給予媽媽及我們一家人莫大的關懷與愛心支持,深深感動我們。爸媽總是「感嘆」的說,世上怎麼有如此有心的人呢?
如今,媽媽已經息了地上的勞苦,比我們先回天家去了。媽媽安葬在興化公會的墓園,這令我很感動;她好比一個宣教士,嫁進興化人的家庭,且成為永遠的興化人。
但我更覺得,媽媽未必是福州人,也未必是興化人,看回她的一生,她是一個「幸福」 (「興」化+「福」州)人;爸爸愛她到底是眾所皆知,我們三姐弟勉強也算像樣,祖母的無怨服事,還有在病痛受苦期間,深得一大班未曾謀面的教會朋友一直的禱告、鼓勵、安撫,以及數不盡的禮物……
媽媽,妳的一生未必很長,但已經很幸福……看見妳在最後睡得好安祥好安祥……我們都很欣慰。 妳得安息, 叫我們的傷痛暫時減少了一些……我們, 雲中見了!